*太中♀!太中♀!太中♀!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先天性别非后天性转!激情OOC!
*无异能的职场现paro,隔空投喂一下成天喊着要吃太中♀的D老师 @軸心時代 。吃坏了肚子我...我载你去医院!
*大家情人节快乐~
BGM A Sky Full of Stars-Boyce Avenue
《别和你的傻瓜同事一般计较》
原作:《文豪野犬》
CP:太宰治 x 中原中也(♀)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中原中也今天第三遍地质问自己: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工作日的早上她照例开着那架红色的骚跑出门,却在离公司两个街区以外的马路上被人硬生生蹭掉一个尾灯。对方是个老实人,车还没停稳便不住地给她哈腰道歉。中原本来想说这点小事无足挂齿,她回头自己开到店里搞一搞就能原地复活,没想到人已经抢先一步联系了保险公司,硬是拉着她在路边吹着冷风等了大半个小时的火星救援。
问题的关键在于今天是周一。周一要上班,上班就意味着要打卡,迟到打卡就意味着她完美的全勤奖要泡汤。
高峰期路上一个车尾巴咬着一个车尾巴,中原中也眼见打车希望渺茫,干脆做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疯狂的决定:
踩着12cm的高跟鞋,狂奔两个街区去公司。
疯了吧,又不是拍电视。她自以为健步如飞脚下生风,完全低估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所能带来的伤害。这双高定还是本季新品,鞋跟又锐防水台又硬,分明是走红毯的底子却被迫友情出演了一场青春日剧跑。
过分逞强的后果就是中原在上台阶时一脚踩空崴了左踝,疼得要命,可迟到的紧迫感让她当时完全无暇顾及这点插曲,硬撑着几步又给抛在脑后。
故事到这里已经很惨了。可等到中原中也故作镇定地踩点进了办公室,她才想起生活就是有本事让人惨上加惨。
——自己的桌上堆着半人高的文件夹,红橙黄绿青蓝紫好不妖艳。
她一把拦住路过的立原道造,眼角火光带电花:“怎、么、回、事?”
立原道造吓了一跳,手上还捧着半杯刚泡好的咖啡,中原揪他衣领的时候差点全数喂了地毯:踩着高跟鞋的中原主管个子和他不相上下,可光气场就有两米八八,任谁都得忌惮三分。
“…早上太宰先生拿来给您的,说是新的企划案,森董事让您配合一下他的工作,尽快拿出成果…”
中原中也猛地松开他,深吸两口气试图平复自己毛躁的心情。举头三尺有老板,该给的面子她还是要给。顾不上心疼新做的指甲有多娇贵,她恶狠狠地戳了戳那叠花花绿绿的东西:“你听好,全都给我拿去扔在太宰治脸上。告诉他,如果他下午之前不能给我拿出一个像样的方案,我就把他的现住址告诉所有为他流过眼泪的女人。”
“还有,给我统一用黑色的文件夹,多一种颜色我弄断他一根指头。”
眼见栗发青年诚惶诚恐地抱着糟心玩意出了门,中原中也才脱了大衣将自己整个扔进她那张柔软的沙发椅里头。她本来就不是高挑的类型,陷在皮椅里更显得小巧玲珑一只,藏在桌子底下的脚尖偷偷将鞋子踢到一旁,疼痛不堪的踝腕终于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好烦。车子要修,鞋子要换,但这都比不上“太宰治”三个字给她带来的毁灭性打击。
橘发丽人撩起半边眼皮,盯着自己门框边上“执行总经理”五个字怒火中烧,用脚后跟想都知道现在太宰治躲在他那个“总经理”的牌子后面笑得有多浪荡。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今天第四次地扪心自问:难不成我上辈子是个穷凶极恶的黑手党?碰见太宰活该报应?
她和太宰治的孽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说完的事。学生时代他们是同一届经管院的传说,叱咤风云却私交甚恶。太宰治是她最看不惯的那一类人,生活懈怠,作风懒散,身边的女孩一周七天不带重样。仅凭一己之力就拔高了本院男生单身比率,背地里也不知道让多少人恨得咬牙切齿。
偏偏上天给了他一副好皮囊还赐了他一个好脑筋。中原穷尽四年没能把他挤下年级第一的宝座——这样说大概并不准确,实际上她也赢过一场:大学的最后一场结业考试太宰治没来,病假缺考,这样不光彩的胜利她才不稀罕。
毕业那年中原中也收到本市最好的企业递来的橄榄枝,但凡有此殊荣者皆是甄选之才,万里挑一。可她嘚瑟的小火苗还没持续过一个周末,就被公司门口碰到的太宰治浇了个遍。
同是第一天到岗报道的太宰治穿着人模狗样的新西装冲她弯弯一笑,说哎呀好巧诶中也,你也在这里上班啊?
——学生时代的噩梦摇身一变成了连环喜剧,一季拍完再接一季,播了正篇还有番外。
现如今,两人稳步升职坐上公司一二把手,她还要低太宰治一个头,气死个人。
太宰治一点都没变,一副好皮囊倒是比从前更落得出众。身边莺莺燕燕24小时连轴转,在他身上你甚至可以闻到当季所有最撩人的香水气味。
还是那么令人讨厌。
面前的电脑屏幕轻轻亮了一下,右下角的聊天窗口升起一只闪烁的气泡。中原中也从稀烂的回忆里牵出自己的思路,手指摸着鼠标戳开了那个不停跳动的对话框。
[ 青花鱼 09:36:12 ]
我给中也挑的文件夹不可爱吗?色彩缤纷有助于改善工作心情欸
中原中也皱着眉头,一字一顿敲得用力。
[ 再叫我蛞蝓试试 09:36:26 ]
唯一能改善我工作心情的方法就是你卷铺盖走人。
>>
她的脚踝好像肿了。
中原中也弯下腰身摸了摸自己的两只脚踝,即便隔着丝袜也能感受到鲜明的对比。
其实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早退回家,可“中原中也”四个字是蘸着骄傲才能写得出来的,又怎么允许自己一瘸一拐地穿过整层楼迎接来自部下们同情的视线洗礼。为了避免在公司餐厅多余的尴尬接触,午餐她更是直接让外卖送进了办公室里。
下午上班的时候太宰治竟然如约遣人送来了修改之后的企划书,薄薄一沓放在浅蓝色的文件夹里。中原中也懒得再跟自己的傻瓜同事一般计较,点了点脑袋和负责跑腿的芥川道了个谢。
如果说早上那叠五花八门的企划案是太宰治专门让人写来膈应她的成果,那么现在拿在她手里的这一份,则是出自太宰治难得正经的手笔。
也不知道今天是吹得什么风,以往她威胁太宰治早点把方案给她,迟早得拖个十天半个月。中原中也本着世人皆有的好奇心,从敞开的办公室大门遥遥向走廊那头的总经理办公室瞥了一眼。以她的角度不能看清太宰治桌面的全貌,只得看见两条包裹着西裤的大长腿懒洋洋地交叠在桌上。
中原中也狐疑地盯着那双擦得锃亮的小羊皮鞋,果不其然看见一架轻飘飘的纸飞机被鞋的主人没心没肺地抛出窗外。
没毛病,太宰治还是那个太宰治。
中原中也收回视线,手上利落地翻动文件。平心而论,太宰治的工作能力确实不错,要不然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得到老狐狸森鸥外的赏识坐上公司的第一把交椅。条理清晰,创意新颖,甚至在空白处批注了潜在风险及其应对方案,随便拿上大学讲堂都是教科书级别的企划案。
她把摊开的文件平放在桌上,任由午后的风从窗外涌入室内,就像带走一架纸飞机一样轻而易举地赋予了每一页纸张生命,发出鸟类振翅的音节。最终这一切都停留在贴着便签的尾页,风把柠檬黄的签条卷起一个小角:太宰治给她画了只戴帽子的蛞蝓,丑兮兮小脑袋上还挂着张蠢得不行的笑脸。
——可惜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中原中也随手撕下便签,拉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把今天的蛞蝓和它的兄弟姐妹们挤挤挨挨地扔在一块儿。
>>
中原中也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个下午。17点的时候她就让立原通知大家今天可以早点回家,假装没有听见门外传来的那一阵雀跃的骚动。
她自己则干脆趁着这个机会把太宰治交给她的企划案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审了个遍,把需要交给董事长批示的部分依次筛了出来,等到她终于阖上笔电,挂钟上的时针早已静悄悄地越过20点整。
这个点整层楼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走廊上残留的两盏照明打着柔和的暖调。中原中也锁门离开的时候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太宰治办公室的方向:果不其然也是漆黑一片,让太宰早出晚归简直难于登天,不翘班已经可以说是最大的让步了。
她把挎包挂在了不习惯的右手腕上,好空出自己的左手来扶着栏杆保持平衡。受伤的脚踝就像是一记滚烫的枷锁,牢牢地圈在她细长的小腿末端。反正四下无人,中原干脆脱了那双过于桀骜不驯的高跟拎在手中,垫着脚尖走在发凉的六边形瓷砖上。
保险公司下午给她发过短信,说是车子最快也得等到周末才能修好。中原中也轻轻地按亮了下行的电梯按钮,红色的倒三角有如自己降到谷底的沮丧心情。她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没有未读简讯,也没有未接来电,她一个人住——从来都不会有人在乎她为什么这么晚回家。
屏幕左上角的运营信号影影绰绰,她乘着钢筋铁骨的鸟笼穿过15层灯火零星的大楼,一格又一格掉进孤伶伶的夜色。
电梯终于在触底的时候将她放了出来,中原中也拖着负担的左腿一步步往门口的方向挪动。公司大堂静悄悄的,昏昏欲睡的保安甚至没有抬头多看她两眼。
可她却突然再也一步都迈不开腿了。
———因为太宰治站在门口。
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倚在门外抽烟,后脑勺贴在古铜色的边框上,皮鞋尖落了灰,像是浪子泊岸的模样。港口城市的风是潮湿的味道,空气中夹杂着海盐的颗粒。中原中也闻到他身上独有的苦杏仁气息,少了平日扰人的香氛,这才是太宰治原本的模样。
旋转门在她眼前无声地转了个来回,太宰治的指尖还有最后一颗摇摇欲坠的星星,随着他转身的动作落进幕布的灯光里,依旧是城中最明亮的一点。
中原中也看着他转过身来,视线在自己身上稍作停留,变戏法一般地掐灭了手里的烟。
脚怎么了。太宰治问她,语气平淡,不似她以为的嘲笑。
崴了。中原中也不情不愿地回答。她真的没想到这么晚还能碰上一个看起来在等女朋友的太宰治,更别说自己还是这副狼狈样——为什么太宰治总能找到令她不那么骄傲的时候?
太宰治垂着眼睛看她,中原中也现在的个头只到他的胸口,加了那顶滑稽的小礼帽也够不着他的下巴。
你没开车来?太宰治又问她。
…早上开车在路上被人刮了,我跑来公司的时候崴了脚。中原有种预感,她如果现在不说清楚,太宰治能没完没了地问她一个晚上。她扔东西似地掉出长长一句话,低着脑袋看自己无所适从的脚尖:它们正毫无防备地贴在大厅的地面上,躲在一层轻薄的黑丝之下,没了高跟鞋的保护,太宰治看起来更高了。
噗。你是不是傻啊,中也?
太宰治终于变成了那个她所熟悉的讨打模式,中原中也条件反射地因为这声轻笑抬头剜了他一记眼刀,却被对方一个无所畏的耸肩轻松瓦解。
在这等我吧,我去把车开过来。太宰治还保持着令人恼火的笑意,不过说这话的功夫他把口袋里的车钥匙取出来上下抛了抛,直觉告诉她对方心情很好。
等一下。中原喊他,满脸莫名其妙。
太宰治回头给了她一个眼神,难得耐心地想看看中原中也还有什么下文。
你不是在等人吗??中原中也指了指他,又指了指门。
我等到了啊。太宰治看她的眼神都带着点同情:中也,你确定你只崴了脚吗?脑子没碰坏吧?
>>
不一会儿中原中也已经窝在了太宰治温暖的副驾驶座里,椅子底下整整齐齐地码着她的高跟,放松的趾骨向前延伸直至蹭在对方法兰绒的车垫上,感觉有如陷进了细软的白沙滩。
她的这一天终于有点放晴的趋势,除了上车的时候太宰治故作绅士地为她开门恶心到她以外,一切都让她感到久违的舒适。
安全带越过胸前的曲线将她服服帖帖地固定在座位里,太宰治全黑的雷克萨斯端着两尊大佛小心翼翼地驶进位于城中的高级住宅圈。他们住得不算远,姑且算是一个方向。太宰治好像又把暖气调高了一个档位,一时间车内静谧无言,起起伏伏的呼吸就像远渡而来的海浪。
中原中也拿余光瞥他,窗外的灯红酒绿掉进车里,循环往复地划过太宰治的半边眉眼,长长的睫毛落下细碎的阴影。
“喂,太宰。”中原忍不住叫他,传来一声极浅的回应,太宰治没有把视线从正前方移开,不过中原知道他有在听。
“为什么要等我?”她眯起眼睛,透过后视镜的反光盯着老搭档的脸,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从太宰治脸上抓住些什么。
太宰治双手扶着方向盘,中原中也注意到他的后视镜上还挂着个惨兮兮的上吊小人,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情绪低落的晴天娃娃。
“中午吃饭的时候没看到你。”小人前后晃动,太宰治悠悠地开了口:“还有早上你让部下把我的文件送回来,一般情况你都亲自拿来扔我脸上的。”
中原中也瞠目结舌:就这样?
就这样啊。
太宰治在红灯下头停了车,一瞬间斑马线被行色匆匆的人影所掩盖:“我本以为是中也破相了不好意思见人,才特意在门口等着嘲笑你的。”
噢。果然。相信你的体贴真是我不对了。中原中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随即偏过头不再看他。
绿灯重新亮起,车子在夜幕之中缓缓前行,长长的铁架桥将海平面一分为二,城市终于又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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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要我送你上去?”太宰治好笑地看着她一瘸一拐的模样。
“不要,快滚。”中原中也没点好气,但转念一想太宰治今晚的表现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好心了,只好不情不愿又收敛了自己的刻薄,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小声的“谢谢”。
太宰治笑得更厉害了,一只手指反复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能把‘快滚’和‘谢谢’放进同一句话里也算中也的才华了。”
“你别跟着我!”中原中也挥手赶他,太宰治一直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幸亏他脸长得好看,不然进门的时候保安都能拦住他问个三宿。
中也不要我送你上去是你的事,我跟不跟着中也是我的事。太宰治还在强词夺理,中原中也干脆不理他,闷头踩着脚步一往无前,可惜关节还在隐隐作痛,根本甩不开身后烦人的小尾巴。
其实太宰治来过她家好几次了,不用跟着她也能找到该去的位置。也没什么别的原因,只不过是中原经常在酒会上喝得酩酊大醉,森鸥外觉得她女孩子家家一个人回去不太安全,才每每差使太宰做个顺水人情。
就是这一点还是中原中也某一次从说漏嘴的部下那里听来的,太宰治从来没有当她面提起过这件事,导致中原中也在开始的那几年总以为自己是被善良的小仙鹤叼回家的。
这小仙鹤还会每每帮她装了保温杯和醒酒药放在床头,中原从来都没在家里看到过自己醉酒破坏的痕迹,估计也是小仙鹤劳苦功高。
她还在胡思乱想的功夫太宰治都跟着她走到了家门口,中原中也现在是真的想要他立马滚蛋了:他们今晚相处的时间太长了,也太诡异了。
谁知道她刚一开门太宰治又整出个幺蛾子。他说中也我帮你看看脚吧,我以前经常磕磕碰碰,这方面有经验。
太宰治没有骗她。中原中也一下子就想起来那个校园里穿着立领白衬衫的干净少年,墨色的头发墨色的眼,脖颈和手腕上总缠着一圈又一圈粗糙的绷带。直到现在她都还敢断言,在太宰治一本正经的西装三件套背后,还藏着那些未曾愈合的伤口。
她来来回回地打量太宰治的眼睛。对方表情真挚,天生像个演员,但她好像就是有本事分辨他是不是在撒谎。
算了。反正你都跟到这了,不给你看你也不会走的吧。中原中也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手提包和帽子挂到玄关的衣架上。
太宰治给她作了个“请”的姿势,便揣着兜转到看不见她的方向去了。
中原中也心想太宰治这表现可和他的风评差了不止一点点啊,居然还知道非礼勿视的?
想归想,她还是趁着太宰治背对着她的时候慢慢褪下了过膝的丝袜。雪白的腿部线条优美,一寸一寸从紧裹的黑色中露了出来;圆润的趾尖修剪得当,藕粉色的指甲泛着暖玉的光泽。她的足踝原是玲珑小巧的,可惜这会正因为扭伤而呈现出极不自然的青紫色,光看着就觉得疼。连中原中也自己都佩服她能够带着这样的伤势上了一天的班。
她没忍住伸手去碰了碰裸露在外的肌肤,结果当然是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好了没。太宰治闻着这声动了动,还是看着别处,假装对着中原中也放在玄关的干花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好了。中原中也应他,她坐在大理石的阶面上,曲起膝盖把安然无恙的右腿抱到胸前,垂下那只红肿的脚踝伸到太宰治身后,猫儿似地隔着西裤踩在了他的小腿肚上。
太宰治转过头也没说话,气氛顿时有点尴尬。不过接下来黑发的男人就弯下一边膝盖跪在她的脚边,手里小心翼翼地端起她的脚背平放在自己大腿上,对着玄关鹅黄色的灯光看得仔细。中原中也突然在想这会不会是太宰治第一次向她低头,那个和她竞争了那么多年却从未认输的太宰治。
她定定地望着这张早就熟稔于心的脸孔。太宰治的刘海比学生时代长了,棱角也比那时候更加分明了一些,睫毛像鸽羽似的绒密。他是很好看,可惜生了一幅刃似的薄唇,口蜜腹剑,自知冷暖。
“里边破了的小血管已经不流圌血了,虽然看起来挺可怕的,但是把淤血化了就没事了。”太宰治出声打断她的天马行空,那双鸢色的眼睛抬起来正对上中原中也闪烁的目光:“晚上先热敷一下,自己拿手揉一揉,别再到处乱跑了。”
中原中也和他四目相对,看着那副薄凉的嘴唇一张一合,困扰她已久的问题好像终于浮上了水面,到了嘴边却再也刹不住缰绳。
我以为你很讨厌我?她说。
太宰治身形一顿,垂了眼睛不再看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中原中也一时答不上来,这话由她自己来说其实很奇怪,不过她早就发现了:不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公司,太宰治好像把所有长得好看的女孩子都勾搭了个遍,唯独没有跟中原中也越过界。
这不合常理。因为中原中也无论何时都是她们之中长得最好看的。
没想到还是太宰治先打破沉默。黑发男人放下她的脚踝,他的手掌凉凉的,覆在伤口上很舒服。
“我是很讨厌中也,”太宰治说:“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什么都不懂这一点。”
我不懂什么了??中原中也被他怼得气结,刚想反驳又被太宰治一句话堵了回去:“你有没有听我刚才说的?处理得好就不用去医院了,不然我明天还得帮你跟森鸥外请假。”
噢。中原中也心中气焰嚣张的小人顿时矮了不少。她不能再矮下去了,太宰治都比她高那么多了。
“你自己可以吧,”太宰治重新站起身子,他身上的西装起了点皱褶,因为长时间跪着的缘故:“我走了,有事你也别联系我,自己搞定。”
中原中也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比了个不雅的手势:“走走走,谁要打给你,我打给芥川都不打给你。”
太宰治阴晴不定地瞥了她一眼:“也别打给芥川。”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你实在要打还是打给我吧,我会挂掉的。”
这下换成中原中也给他比了个“请您麻溜地滚”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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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原中也的脚踝已经好了很多。昨晚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照着太宰治的嘱托热敷了淤血堆积的地方,等到早上醒来红肿的部分已经明显有了好转。
她现在可以正常走动了,只是不能做太大幅度的动作,也不能一下子走得太快。
不过这已经很好了。可以的话中原也不想请假,影响绩效不说,责任心浓厚如她是不会允许太宰治越过她的层级折磨自己那群智商堪忧的手下的。
为此她还特意换了双平底的皮靴,并自信这次总该是万无一失的,却没想到把太宰治这个不安定因素考虑进去。
所以当她下楼看到太宰治的车子正停在住宅区大门口时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太宰治还靠着车门在玩手机,见她来了眼都不抬,话尾拖得老长:中也不穿高跟鞋矮得我都看不见啊。
见鬼了。
中原中也扬手就要揍他那毛绒绒的脑袋,却被对方灵巧地躲过,太宰治眉眼弯弯,笑容犹有四月桃花影:
“上车呗,我顺路送你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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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森氏集团向来水火不容的总经理和执行总经理今天居然搭一辆车来上班了!是突然开窍?还是情愫暗生?[图片][图片] 》
这一讯息从发布到登上公司内部论坛八卦区的热门榜首也没超过五分钟,一时间全公司上下15楼沸沸扬扬,连看门大爷都没忍住前排兜售墨镜。
而这一事件的主角——或者说是“主角之一”却全然不自知。对中原中也来说她只觉得今天下属们工作效率尤为低下,她不止一次刻意清着嗓子来警告那些个上班拿手机摸鱼的男男女女端正态度,这一早上下来就是假咳也都快咳出真病了。
午饭在食堂解决,中原中也为了避免拥挤还特意提早十分钟下楼,找了个偏僻的角落享受难得的午休时光。
没一会儿食堂的人便多了起来,中原中也坐在一根柱子后头小口喝着自己的牛奶,听着隔壁桌人事部的小姑娘无比兴奋地聊着什么“今天双黑终于发糖了我可以在这坑底待一辈子”之类她根本不知所云的话题。不过她想员工有工作热情是好事,毕竟上至公司董事长成天带着合法萝莉周游列国,下至总经理拈花惹草酷爱翘班,她简直怀疑这个公司到今天都还没完蛋全都是因为有她这样勤勤恳恳鞠躬尽瘁的三好员工。
一张盘子轻轻放在她对面的空位上,说话的人语气轻佻,一开腔就是风月老手的调调:
“我可以坐你对面吗?”
“不可以,有人了。”
“瞎说,明明没人。”太宰治自顾自地落了座,他没穿西装外套,单是穿了条纹衬衫和深色马甲坐在那里,衬衣袖口随意地挽至肘部,嘴上还絮絮叨叨个没完:“中也,骗人不好的哦。”
“走开,你挡在这我晒不到阳光。”中原中也头也不抬,视线僵硬地往下停留在太宰治餐盘里那杯奇怪的饮料之上:看颜色像酒精,闻起来却又甜腻得要命。
“抱歉,影响到你茁壮成长了。”太宰治毫无愧疚地说,顺着她的目光拎起杯口轻微地摇晃了一下:“要喝吗?这是蜜桃汁。”
“要。”正巧中原中也刚刚喝完了牛奶,故作威严一上午的喉咙还是有些干燥,也不稀罕跟太宰治客气,伸手就从他手底下掳走了饮料。
怪了,印象中太宰治没有对甜味的偏好,这一点和她截然相反。中原中也没有细想,一口清凉过了喉,沁得她血管都甜丝丝的。
中原中也放下空杯,光线越过杯壁散成一抹扇形的斑斓:“找我干嘛?”
“噢,真聪明啊。”太宰治假惺惺地奉承她,中原中也摆了摆手表示咱两就少点商业互吹吧怪恶心的,只见太宰治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东西放在她眼前。
“什么啊太宰,认识这么多年你才想起来送我礼物?”中原中也有一点点惊讶,她拿起那只四四方方的盒子,还不到她半只手掌那么大,轻轻的,晃动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药膏,活血化淤的,我以前经常用这种。”太宰治突然挑起一边眉毛看她:“等等,我没送过你东西?”
“没有啊。”中原中也随口应他,把那盒药膏放进贴身携带的手提方包里:“我生日的时候你都是直接请我吃饭的,没送过我礼物。”
太宰治好像转着叉子在想些什么,中原不想知道也不屑于知道。她拍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了起来,拎起椅背的大衣挂在自己手臂上:“先走了,谢谢你的药。”
太宰治将目光分给她的背影,中原中也头也不回,帽檐底下翘出一截末梢打着旋儿的蜜柑色。女人踩着母鹿般高傲的步子离了场,好像无人的眷恋得以绊住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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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躲在办公室里,手头的文件从第一个字看到最后一个字,又从最后一个字看回第一个字,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却好像每一个字都看不懂。
她的眼神不住地又飘向那盒端端正正摆在桌子上的药膏,拆开白色的包装,露出里面椭圆形的宝石蓝小铁盒。
不看了不看了。中原中也把层层叠叠的文件推到一边,把那个无辜的小铁盒一并埋没其中。
没一会儿她又自暴自弃地把它捞了出来,指甲磨磨蹭蹭地旋开盖子,玫瑰膏油的香气糅杂在空气里,竟有七分迷人和心痒。
虽然她尽可能地在太宰治面前保持自己的无动于衷,实际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一场史无前例的暴风雪正在她心里翻天覆地。
自昨天的事情以后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和太宰治的关系。她很熟悉太宰治,熟悉他每一个表情,熟悉他每一种语调,可他身上还是有那么多的谜团。一直以来她都像在隔着一场雾看他,雾里有偏见,有傲慢,织成扑朔迷离的影子,把真正的太宰治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窥见一斑。
与生俱来的直觉引导着她,她却总是在真相的边缘打转,难道他的伪装就没有缺口?
中原中也把那个小盒子重新盖上,捏在手心里,任其边缘冰凉地硌着她的指节。
她把笔记本电脑重新翻开,屏幕中央又满怀希望地亮了起来。中原中也咬了咬下唇,拖着鼠标戳开了那个难得安宁的聊天框。
坐以待毙不是中原中也的风格,她要验证她的猜想。
[ 再叫我蛞蝓试试 15:49:31 ]
太宰
[ 再叫我蛞蝓试试 15:50:02 ]
你其实没有你说得那么讨厌我吧。
她直直地盯了屏幕好一会儿,光标在她手底下忽闪忽闪,太宰治没回她,挺少见的。
有人在敲她的门。女孩子的声音清清冷冷,樋口一叶说中原主管,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中原中也复又把电脑阖上。
>>
批完樋口带来的文件好像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中原中也窝在位置里伸了个懒腰,确认暂时不会有人来打扰她时,才再次悄悄地打开自己的电脑屏幕。
聊天框是明亮的橙色,太宰治回她了。
她突然有点紧张,但手指还是不受控制地点开了那个小小的窗口。
[ “青花鱼”撤回了一条消息 ]
中原中也差点掰断手里的笔。
胆小鬼。太宰治这个胆小鬼。
你有本事发有本事不要撤回啊?她泄愤似地拍了拍无辜的鼠标,更不想承认有一丝小小的遗憾刚从她胸口升了起来。
她的指尖暴躁地停留在键盘上,胡乱砸了几个意味不明的字母,又一字一顿地把那个“怂”的音节从输入法上毫不留情地抹了下去。
算了。她跟太宰治已经没什么好讲的了。
她跟自己怄着气,觉得像演了一场没有对角的荒诞戏。正当她准备叉掉这个令人生厌的对话框时,它居然又苟延残喘地亮了起来。
[ 青花鱼 17:09:17 ]
晚上有空没
中原中也白眼翻到天上去,太宰治是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 再叫我蛞蝓试试 17:09:58 ]
没空!
小气泡还在坚持不懈地抖动。
[ 青花鱼 17:10:26 ]
我下午考虑了一下中也说的话
中原中也一下子从椅子里坐直了身子:考虑什么?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没在考虑?
[ 青花鱼 17:11:05 ]
中也说我从来没有送过你东西
[ 青花鱼 17:11:49 ]
我们好歹也认识这么多年,我觉得于心有愧
我说过吗?中原中也撑着下巴眯起眼睛,思忖着好像她还真提过这么一回事。
[ 青花鱼 17:12:27 ]
今天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中原中也冷哼一声:态度这么好啊?我跟你说太宰治,根本没用!休想在我身上用你哄小姑娘的这一套…
[ 青花鱼 17:12:34 ]
想要帽子也可以哦
…真的吗?太宰治认真的吗?要知道太宰治几乎是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就开始诟病她的帽子直到现在,此番发言可见其决心之强烈,势必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中原中也不说话了,手指悬浮在键盘上却敲不出一个字。她内心的理性小人在大声呐喊:我一点都不稀罕!太宰治就是个骗子!
感性小人提着高跟鞋就将它一阵痛打:那个太宰治居然也有今天!有诈就有诈,你还怕他不成吗?
理性小人挣扎了一下还想说点什么,又被另一位抓着头发按进地里,感性小人煽风点火:你难道不好奇他想干什么吗?
好奇啊,我当然好奇啊!中原中也愤懑难平:但就这么遂了太宰治的意总让她哪里都不服气起来。
她分神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日历,今天2月13号,星期二,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
距离太宰治发来最后那条信息已经过去了10分钟,她还没想好合适的措辞,甚至没有真正做出是否赴约的决定。
谁知第11分钟还没来得及到站,办公室的大门就被砰地一声推开。中原中也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第一件事居然是把太宰治送的药膏一把抓起塞到桌子底下:她可不想让来人发现这玩意就好端端地摆在她桌上,显得有多重要似的。
——来人当然是太宰治。整层楼除了他还有谁敢不敲门就进执行总经理的办公室?
太宰治把手从门把上收回,没事人一样地揣进西装裤兜里,一双鸢色的眼睛却牢牢地锁着中原中也:
考虑好了没?去不去?
中原中也瞪了他一眼,气势上她从来都不许自己输给对方,几乎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不去,我要加班。
太宰治轻轻笑了一下:行。加多久,我等你。
中原中也差点拿桌上的仙人球丢他,她现在怀疑太宰治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是太宰治又不像在开玩笑的模样,眼神出奇的认真。中原被他看得心虚,只得干巴巴地瞥了一眼挂钟: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下班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拖多久,长痛不如短痛,垂死挣扎岂不是显得她才是那个胆小鬼吗?
就加一小会。中原中也自暴自弃地移开视线,埋头将弄乱的文件一张张重新收到手里。
她好像总是拿认真的太宰治没办法。
只恨自己多少年都没点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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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下班约定的时间,中原中也打开化妆包里的随身镜照了照妆容,随即决定利用太宰治来前的几分空档礼貌地补个妆。
中原心想太宰治怎么这么会挑日子。明天就是情人节,似乎什么好事都能给那个男人碰上,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
她看了看小镜中自己,伸手从化妆包的夹层里掏出口红补齐了饱满的唇线,手掌轻盈一握,阖上镜子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等到她提着包包打开办公室的大门,正巧碰见太宰治坐在执行部的旋转椅里同上了年纪的老员工聊天。这个点还有许多下属没有离开,大胆一点的小姑娘就隔着两个位置悄悄给这位英俊的顶头上司抛来暗示的目光。
太宰治在他那件黑色西装外头套了一件砂色的长大衣,见她出来便抬了眼,含着笑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下次再聊吧,广津先生。现在我要把你们的中原主管借走了。”
中原中也在心里砸了舌。什么借啊,说得真好听。太宰治卖起乖来简直不要钱。
走吧。中原中也打断他的表演,顺便转身对还在兴致勃勃凑热闹的一干下属摆了摆手: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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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目的地是外圈新建的商业广场,远离过分繁华的城市腹里,往前半小时就是他们曾经就读的大学。
鉴于现在还算是饭点,两人难得达成共识,干净利落地停了车直奔本层风评最好的西餐厅。餐厅早就换上了符合情人节氛围的红色调装饰,每一桌都摆着花骨朵儿饱满的玫瑰装饰,服务员甚至还体贴地点上了浮雕式的香薰蜡烛。中原中也都懒得解释她和太宰治不是那种关系:他们好像每次一起出门都要被人这么误解一通,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太宰治要开车不能喝酒,不然中原中也肯定借机来一瓶上好的柏图斯。可恨的是太宰治自己不能喝还不让她喝,典型的跳楼也要拉个垫背的,硬是给她换了个酒心巧克力蛋糕滥竽充数。
饭后为了打击报复她直接拽着太宰治把商城里三圈外三圈地逛了个遍,从各种叫得出名字的店铺间转进转出,展示柜里有帽子的更是重点关照。中原中也长得好看,穿什么自然都是好看得不行,选择困难发作停都停不下来。干脆拉开试衣间的帘子径直走到太宰治眼前。
喂,太宰。中原中也居高临下地喊他,太宰治本来就坐在店内的休息椅上百无聊赖地看她,听了这声便抬起脸来从头到脚把人打量了遍。
全黑的好看还是红黑的好看?中原中也大方地踮起脚尖转了一圈向对方展示全貌。身上的裙子是露背的款式,后颈的蝴蝶结垂下两条过长的缎带,顺着她形状姣好的蝴蝶骨落在太宰治眼前。
都好看。太宰治说。
中原中也表示十万分的不屑,说我还以为女友无数的太宰先生能给出什么特别的回答呢,结果还不是一样敷衍吗?
被嫌弃的那一个很是无辜,鸢色的眼睛溢出光来:我没敷衍你,中也,你就是套个麻袋被人打一顿都好看。
我怎么会想不开问他的意见?中原中也自我厌恶,手上还是把两件裙子一并递给了服务员:都好看,都要了。
她去前台等着开单的功夫遥遥地回望了一眼还赖在椅子上的太宰,长长的大衣都快奄奄一息地垂进地里。奈何人家生得好看,就算瘫在那儿照样能迷倒众生。
中原中也拿着积攒的单据回到他身边,用脚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那具装死的尸体:
我去结账,你干脆就在这里等我好了,别到处整事儿。
没想到太宰治听了话又坐了起来,语气较真不容半点拒绝:你等会儿。
啊?中原中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从钱包里掏出自己的卡。
拿去,随便刷。太宰治得意洋洋地一挑眉:怎样,有没有一种很悸动的感觉?我可终于等到说这句台词的机会了。
得到的答案是对方惊世骇俗的白眼。
玩笑归玩笑,实际上中原中也是不稀罕动太宰治一分钱的。她完全有能力负担得起自己一切中意的东西,比起物质层面,倒不如说她真正想要的礼物是太宰治能在新的一年里好好工作少作作死,这样她的生活质量起码还能再上两个台阶。
她用自己的账户结了账,打算在不告诉对方的前提下原封不动地退回他的卡片。隔着一段距离她可以看到太宰治正在和店内的服务员交谈些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意思。
“先生,陪女朋友逛街吗?”这边服务员给挺尸在休闲椅上的太宰治贴心地递了水,显然是对这种陪女伴逛街却发现体力完全跟不上对方的脚力的情形司空见惯。
男人抬起头来礼貌地道了谢,她才发现这位先生着实有一副出众的皮囊。眼下这个好看的男人仿佛被她的话题逗笑,眸如新月当能立斩人于马下:
“不是哦。”
他偏过脑袋回望了收银台的方向,他那同样面容精致的女伴正埋着头在柜姐递给她的票据上潇洒落字,显然是没有察觉他的视线。
“是我的女朋友就好啦。”他的眼角汇成绵长的一线,食指贴在唇边比作噤声的手势,眸中温热尽是春风化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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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了没?”太宰治偏过半边脑袋看着副驾驶座上兴致尚佳的中原中也,手指关节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在方向盘边沿。
“高兴了。”橘发女子冲他一扬下巴,路灯和车灯交织成片,把她蓝底的瞳孔照得晶亮。
太宰治的车子被夹在一辆红色的甲壳虫和敞篷的跑车之间,随着车流缓慢地向外挪动。那些装着新衣服新帽子的购物袋整齐划一地排在后车座上,气场强大巍然不动。
“几点了?”太宰治突然问她。中原中也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一点荧光的蓝色从屏幕里照亮她的手腕。竟然不知不觉都快23点了。他们在商场里待了太久,现在又在停车场消耗了一部分不得已的时间。中原自己都吃了一惊,她玩得开心,丝毫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那个表面光鲜实则陪她逛得奄奄一息的太宰治分散了她大半的注意力。
他继续说了下去:“再带你去个地方。”
中原中也其实是想说都这个点了她应该回家休息了,鉴于公司是不会因为明天是情人节就仁慈地放假,照旧还是得早起上班打卡。
太宰治不再看她,先前落在她眼底的光又悄悄跑进他的眼里,中原中也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是故意不看她的。
这种情绪她不仅认得,而且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这个无懈可击的太宰治脸上见到过了。
好啊。她鬼使神差地应了他,看到那点情绪终于从他脸上消散开来。太宰治好像又是平时那个太宰治了,笑起来狐狸似的狡黠。
他说这才是我的好中也,根本没在怕的嘛。
中原中也拿手指狠劲戳了一下他的腰窝:端正一下你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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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想到的是太宰治一路把她载回了母校。
大晚上的校园一片静谧,教学楼的灯都灭了,远处宿舍楼散发着星星点点的萤光。太宰治开着车围着漆黑的护栏兜了半圈,终于在一处拐角熟络地停了车。
太宰治为她拉开车门,一只手却扶着边沿挡住她的去路。
他说最后再问你一遍,敢不敢?
中原中也的答案就是不屑地推开他的手臂,扶着帽子灵活地钻出了车子,鞋跟掷地有声:你太小看我了,太宰。
我有何不敢?
太宰治无谓地一耸肩,车子上锁的时候作贼心虚地黯了灯,四周又重新陷入黑暗。
黑发男人神秘兮兮地说我们不走正门。中原中也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果不其然看见太宰治沿着护栏摸索了一阵子,抬起大长腿就登上了墙与墙的间隙。
哟太宰,翻圌墙手法很娴熟嘛。中原抱着手臂对他冷嘲热讽,太宰治人高腿长,没两下就踩上了围墙顶端狭隘的落脚点,这会听了声音就转过身面向还站在原地的中原中也。
太宰治好像以为她在闹脾气,于是向她伸出一只手:来。
中原中也撇开脸:免了罢,你赶紧下去,别挡着我道。
太宰治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又拗不过她态度坚定,拖着大衣下摆鬼魅一样地落到了围墙内侧的土地上,皮鞋踩断枯枝发出响亮的噼啪声。
橘发女人把帽子摘了下来,隔着墙扔给对方:帮我拿着。
接着中原中也向后退了几步远,凭借着短暂的助跑一鼓作气撑上围墙的顶端,整个人轻巧地跳起,猫一样利落地翻过了护栏,落地时甚至没有弄出一点响动。
太宰治轻飘飘地吹了声口哨:漂亮。
闭嘴。中原脸上一燥,一把夺回自己心爱的小礼帽,另一只手往下拉了拉险些走光的裙摆。
男人给她比了个将嘴唇拉上的俏皮姿势,中原中也没理他,踮起后脚跟在松软的泥土上踩了踩。这里原来应该是玫瑰园的外沿,恰好这时还没来得及撒种。
这点小动作自然瞒不过太宰治的眼睛,对方一下就放软了视线:脚痛?
中原中也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确实有点,刚才的动作挺大的,她饱受摧残的脚踝发出了自己的抱怨。
要我背你吗?太宰治作势向她张开手臂。对方扭头的姿势还是高傲不可一世: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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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点的校园里人烟罕至,偶尔会有些聚会归来的学生勾肩搭背地从两人身边路过,每一个毛孔好像都透着青春期的色泽。太宰治似乎在迁就她的脚伤,步子不紧不慢地走在马路外侧,中原的肩膀时而擦到他的手臂,恍惚间总感觉这样的事情曾经也发生过。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大概是在某年某月的秋天,少年少女的脚下踏过金黄的银杏叶,发出书页飞快翻动的响声。她和太宰治吵了一路,回到宿舍才发现太宰治不知何时把两片叶子别在她的耳后。她记得金色很衬她的头发,却早已忘记当初又是什么令他们吵得不可开交。
停在回忆里的校园好像总是很小,可当真正故地重游时又觉得每一个角落里都藏着说不完的旧事。太宰治带她去了主教学楼,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在这里上过课,他们自然也不能免俗。
教学楼里漆黑一片,月光不知被谁熄灭了。台阶翻新过,走道里多了两架自动售卖机,他们一前一后躲进空无一人的教室,椅子歪歪扭扭地连成一片,坐在桌子上便能看见远处的宿舍群。太宰治坐在她旁边,和她一起伸长了腿肆无忌惮地架在后排的椅背上。
他们好像也在这个教室里上过课。中原中也记得管理学教授和他万年不换的鼠灰色衬衣,粉笔掀起的尘埃落在前排同学的桌面上。中原中也总是坐在倒数第二排靠走道的位置,就像今天一样,太宰治却经常无故翘课,有时候是睡过头,有时候是受了伤。消息仿佛穿越时光又从中原的手机屏幕里跳了出来,他说中也帮我给老师请个假呗,我不想去。
太宰治来上课的时候就喜欢坐在她身后,中原能听见他转着笔的声音,听见他写字时笔尖快速摩擦纸页的簌簌声。他的自动铅笔好像总是故意掉在桌上,轻而易举就惹得她发起火来。可是太宰治真狡猾啊,等到她带着脾气转过身来,早就顺着后门逃得不知所踪。中原不禁在想他是不是生来就这么善于逃跑,胆小鬼的那一套她永远也不会懂,她太勇敢了,这份勇敢甚至让她变得盲目。
她在回忆的泥沼里摸滚打爬,黑暗中谁也没有说话,还是太宰治先打破沉默,说从这里能看到中也以前的宿舍噢。
你这都知道?中原中也有点意外。毕竟她自己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在她眼里那些淌着光的窗户就像是千篇一律的火柴纸盒,装着少年无知也装着廊桥遗梦。
我知道啊。太宰治笑了,仿佛和接下来的话题毫不相关:
中也,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考试我缺了考?
中原中也眨着眼看他,她当然记得,就是那一次她毫不光彩地胜过了太宰治。那是大学的最后一场考试,即将有无数人各奔东西,四散天涯,别离的情绪甚至战胜了焦灼的夏日,窗外嘶哑的蝉鸣不绝于耳。
你说你感冒了。中原中也干巴巴地回应他。适逢梅雨季节,再平常不过的答案。
太宰治嗯了一声。他的眼睛一直看向别处,看着星星点点的宿舍楼,看着歪歪扭扭的课桌椅,就是不肯把目光落在中原中也身上。
他好像又犹豫了很久,久到中原以为他要放弃了,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狡猾地逃掉。
我那天…我那天其实是想告诉你的。他的声音似从梦里来,像在试图去叙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那天我什么也没带,两手空空。来的路上从学院楼前摘了一朵刚开的玫瑰别在胸口,那些刺把我最爱的衬衫都划破了痕迹。”
“我想我再不和你说就没有机会了,可我不敢,我站在你的宿舍楼下看到灯光亮了又灭,可我不敢喊你的名字。”
“我在潮湿的树荫里站了一个晚上,当晚就发了烧。我不想去考试了,考试又要见到你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中原中也,他们坐得很近,连呼吸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中原中也看着他的眼睛,他没有撒谎,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不着寸缕的太宰治,拨开重重云雾,如履薄冰,每一步都惧怕来自她的诘难。
他说中也我真的很讨厌你,可我没有办法不去喜欢你。我的身边有那么多人来来往往,我却没有能力去爱她们之中哪怕任何一个。
你可以拒绝我。太宰治近乎绝望地叹了口气,像是把匕首又递还到她的手心里:你可以做任何事。
中原中也说不出话来,她的伶牙俐齿好像一瞬间都谢了,一瓣一瓣掉在太宰治的眼睛里。现在想来她过早地习惯了太宰治的陪伴,又粗暴地以一种可谓偏执的“讨厌”来对他们的关系盖棺定论。一直视若无睹的人是她,太宰治说得没错,她什么都不懂,可她早就该懂了。
其实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套路可言,无非是不想真心换绝情。
她的这份喜爱被自己耽搁得太久太久,错过了一千万个破土重逢的时机。
太宰治的手掌就放在她的手边,她随时都可以握住他,像握紧一块又冷又碎的玉。
我…她张开口却半天没说出个下文,像是一根鱼刺卡进喉咙里,提不起又咽不下,脑子里乱七八糟全是自己扑棱的心跳。
藏在袖子里的腕表静悄悄地走动,越过0点时发出细小的声音。
太宰治把手收了回去。他身上的雾气好像又弥漫开来,一点一滴从血管里流经四肢百骸。
0点了啊,情人节到了。他的笑容好比寻常,收起腿在桌子底下轻飘飘地晃了两下,手又揣进衣兜从位置上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我可不要跟中也过情人节噢。
中原中也看着他的衣摆像一条尾巴似的从桌面向地上滑去,几乎立刻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口,再开口声音都不觉抬高了几分:你给我等一下。
太宰治被她拽着,脸上也有点不可思议。他好像刚刚做好了承担一切的心理准备,唯独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别想跑。中原中也气急败坏,一簇活火从她的脸颊烧到透明的耳根,手里用劲把他的袖子攥得一道又一道:你难道不该吻我了吗?
太宰治一愣,目光来回地从她的头顶移动到她紧攥的手心,最终停留在她不安却坚定的脸前,眼里的光倏地亮了起来,满满都是笑意。
他说是呀,现在我可以吻你了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