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中♀、太中♀、太中♀
*我觉得这玩意应该叫《老人与狗》
*一条定时发布,现在是西六区早上08:16分,祝 @軸心時代 生日快乐,虽然我说过不打算给你写生贺,但其实那是骗你的。
*BGM A Thousand Years - Christina Perri
《Douce est ma vie》
原作:《文豪野犬》
CP:太宰治 x 中原中也(♀)
“这就走了?”说这话的人正病恹恹地倚着半个床头,手里还闲不住地玩起了另一人卷翘的洋橘色发尾。
手别欠。中原小姐头也不回,啪地一声打开了那只闲得造作的手,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自己堪堪滑落的肩带,语气生分:“10点多的飞机,现在没空理你。”
挨了打的那个装模作样地甩了甩发红的手背,余光见她已经开始一颗又一颗地沿着胸前的曲线扣上衬衣的领口,不由心生悲怆,说中也,你这么公事公办,我会错觉自己像个小白脸。
美人听闻眼尾上挑,态度十分不屑:你不是?
欸,太宰治适时岔开话题,反手把脸一撑,这次去多久?
半个月。话音未落,人已将衬衣穿戴整齐,手腕一转便从领子里挽出一截撩人的暖色。中原脸色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地扭头看他,一双蓝眼威胁意味地瞪了过来,说好好做人,不要给我搞事情。
对方大惊失色。什么搞事情,你不要乱说。我现在可是好人家的员工!
中原小姐面无表情,一只手还牢牢拽着被他压住的半边衣角,说:给我起开。
太宰先生只得哼哼唧唧地卷着被子去了别处。
说是“别处”其实也不见得就有多远,毕竟侦探社员工宿舍的床就这么点大(中原语:狗窝)。自打他两久别重逢以来中原小姐留宿的次数屈指可数,太宰先生端着鸭绒被日观天象,暗道大事不好,蛞蝓开窍,横滨必有异象。
眼下春日正当好,中原小姐半跪坐在床沿,翻花似地整理胸前的束带。两条莹白的大腿还赤条条地搁在他手边,膝盖向内拢起,深色的布料半遮半掩地隐没在微透的衣衫之下,随着女主人上抬手臂的姿势而欲盖弥彰地露出一截惹眼的腰腹——别说是有异象了,就是横滨五秒后要爆炸都和他太宰治没半点关系。
他这样想就会这样笑,活像一只心满意足的猫。现任黑手党干部没来由地一阵恶寒起,在弯腰从床底散落的衣物中翻找口红的间隙分来一个嫌弃的眼神:虽然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在笑些什么,但是你笑起来真的好恶心。
前任黑手党干部只好又无所事事地玩她另一只手背,缠着绷带的手指自上而下包裹住对方稍小一号的手掌——尚且不及藏进平日里那副拒人千里的手套,掌心里的圆镜似贝壳般合拢,空气中满是情热的余响。
中原小姐刚巧画完一吻唇妆,正处于一天当中心情最美丽的时刻,对他的容忍度可谓再创新高。太宰先生缴了镜子还不满意,干脆挑了人下巴往自己方向一抬,冷不防又被她眼神所惑,连带着品头论足的气焰都弱了三分。
对方见怪不怪,尚有耐心应付:怎么样?
丑丑的。他说,不忘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遂收获指尖牙印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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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太宰先生挂在侦探社的办公椅上困得哈欠连天,引得对面国木田独步屡屡投来杀人的目光。时间是下午三点整,社长福泽言笑不苟,忽略手中抱猫一只,例会议题仍围绕“虽然今天的横滨也是十分核平但大家还是要努力工作争取不与隔壁黑恶势力同流合污”展开激烈论述。
头号同流合污分子左耳刚进右耳便出,一边转笔开着小差,一边在心里头盘算着这个时间点人形小炸弹也该下了飞机,理当念在昔日塑料情的份上去条简讯以示关心——
才怪。年纪轻轻,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有空关心蛞蝓不如多关心关心全球变暖,成千上万小企鹅还等着自己去拯救呢。
说是这么说,手机屏幕还是定格在那个熟悉的收件人界面。太宰先生盯着忽闪忽闪的光标思忖片刻,扭头便用手指戳了戳一旁端端坐着的小老虎。
敦君,打个商量,借你手机一用。他把手一摊,说得何其无辜:我的没电了。
当代好青年中岛敦向来对他那时而靠谱时而放飞的人生导师敬重有加,二话不说便交了手机,哪知对方只是想借个陌生号码给远在天边的老搭档去一封垃圾邮件,内容无非“加我就看横滨美男靓照”、“十天长高二十厘米”、“港黑老年俱乐部欢迎你”之类云云。
是时午后阳光催人懒,福泽怀里的橘猫却有如通了灵一般地睁开眼,跳下人臂弯时还不忘踮起爪子伸了个优雅缱绻的懒腰。接着轻巧一跃,大摇大摆地从众人眼前经过,悉数碰翻桌上的咖啡、牛奶,墨水瓶以及文件数十余,留下一排排耀武扬威的梅花印。
太宰先生眼疾手快,一把将自己的茶杯从案发现场救下。一不留神手机里蓦地响起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才惊觉自己在手忙脚乱中不小心用后辈的号码给中原中也去了一条空白的简讯,一肚子坏水顿时没了用武之地。
他悻悻放下手里的茶杯,盯着屏幕里一片空白,暗自庆幸还好用的是别人号码。对他这种人,一封空白的简讯比起什么都要引人遐想——也怪不得人要多想。
下一秒熟悉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不过这次却是从自己衣袋内传出的。
眼见是逃不掉,太宰先生只得拎着一个角将手机从大衣里拿了出来,更不想花心思深究为什么自己这么快就暴露了身份。阳台上的罪魁祸首还摇晃着一条细细长长的猫尾巴,叫声刻意又绵长,一双玻璃珠似的蓝眼睛倒是像极了那个谁。
屏幕上的中原小姐言简意赅,见字如面。
她说,「 傻逼。」
太宰先生啪地一声阖上手机。
幸而对面又是一条简讯赶来,这才使横滨幸免于难。
「 我到了。」中原小姐又说。
海绵精太宰立刻遇水膨胀(表面上还是要翻开屏幕嫌弃巴巴地看上两眼的),随即心情大好地放下手机,投入到眼前的捉猫事业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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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快乐的时光总是非常短暂的。”
用太宰治的话来说,快乐就是“接下来的半个多月不用和矮子生活在同在一片蓝天下”,却忘了不论中原小姐身在何处,她都有的是办法让他的生活过得跌宕起伏。
临近下班的时候,对方又是一条简讯过来,内容简明扼要:「 帮我照顾一下“帽子 ”。」
太宰先生如临大敌:「 中也,你不能这样对我。」
「 下班了就去接它回家,别让人家等太久。」中原小姐无动于衷,随信附上地址一枚,又像是隔空摸透了他那点小心思,提前断了人后路:「 如果你不去的话,我就只能让梶井接它回家了。」
……
一小时后太宰先生站在宠物美容中心的大门口,表情堪比当年令人闻风丧胆的黑手党干部卷土重来。要是芥川龙之介恰巧路过此地,怕不是要因这一眼旧疾复发胃痛三年。
在这世上能让太宰治十年如一日的讨厌的东西不多,中原中也算一个,狗算另一个。一定要在二者之中择其善者而从之的话,他宁愿和狗过一辈子。
但事实上他不仅没和狗过一辈子,看起来还很可能要和中原中也不清不楚地纠缠个几十年。太宰先生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从良过后的所作所为,发现那个曾经想要从“中原中也”和“狗”之间硬分一个高下的自己实在太过于天真,这世界上还远有比这二者更令人讨厌的东西——“中原中也”家的“狗”。
现在,浑身是毛的大型犬类隔着整整一条街就开始冲他叫唤,大有挣脱狗绳摇着尾巴直奔失散多年的亲爹而来的架势。太宰先生后退一步,表情嫌弃地冲它打了个招呼:去去去,别过来啊。
下一秒被称作“帽子”的金毛寻回犬果然开开心心地撒开腿朝他飞扑而来(太宰语:到底什么样的女孩子会给自己的狗取这种破名?),一路小跑地绕着人腿边兜了个来回,试图用自己湿漉漉的鼻尖拱了拱对方的膝盖。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救了你一命?”太宰先生一边把脸拉得老长,一边熟练地躲开它亲昵的举动,“你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早知道就让你一日三餐顿顿柠檬,才知道惦记我的好。
感情真好啊。负责遛弯的工作人员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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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路和小狗保持着2米以上的安全距离,沿着河堤往家的方向走去。
帽子向来听话,不牵狗绳也不会到处乱跑,偶尔走得急了还会特意停下来冲自己摇摇尾巴。现在太阳几欲西沉,他看见水中倒影摇曳,像是两片模糊的金色,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很久不曾惦念起那些终日漂泊于流水的时光,有时候也会觉得如今的生活不过是一种转瞬即逝的幻象。
直到帽子咬住他长长的衣摆,不安地从喉咙里传来呜呜的叫声,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堤岸边驻足良久。他低下头,小动物也适时松开了他的衣角,却还是不放心似地围着他打转,尾巴一遍又一遍地扫过自己脚踝。
干嘛。太宰先生问,语气无奈。我可不要摸你的头。
小动物自然是听不懂他那些抱怨的,光是仰着脸露出脖颈上一圈细软的毛发,颈间铭牌闪亮,一行小字晃眼——如果我走丢了,请打这个电话。
到底是谁在照顾谁啊。太宰先生蹲下身,随意将铭牌拨到背面,落款人Nakahara Chuya,犹可见她说话时眼角飞扬,不可一世。
不远处有人声朦胧。路过的女高中生三五成群,看到这一人一狗都不免起了玩闹之心。太宰先生眉头舒展,好脾气地任由她们挨个拉着合影,帽子在女孩们的笑声中欢快摇着尾巴。他抬头看见青灰色的云端划过一条漫无止境的白色边界线,不知自己这份没来由的情绪又该何人认领——总归是有人要他三番五次学会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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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领着狗回了中原中也的公寓,轻车熟路地摸出钥匙开了门:钥匙是新的,房子却不算。刚搭档那年森鸥外将两把钥匙各交到他们手中,说房子归你们了,以后要好好相处。
好好相处自然是不可能的了。刚住进去那会组织三天两头派人来修,一开门又是半个衣柜迎面飞来,附带一声“太宰治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把用过的绷带到处乱扔!!”的怒吼。
太宰先生摸黑找到墙上的开关,一时间光线像是膨胀的气球般挤满了整个走廊。帽子从他腿边灵活地钻进屋内,自觉在前门的地毯上蹭了蹭自己的脚爪,一转眼就噔噔地消失在了拐角。他习惯性地将自己的钥匙挂在门口的鹿角装饰之上,注意到与之对称的另一边这会却空空荡荡的少了些什么。
这样的公寓对于黑手党干部而言算不上豪华,通往二楼的扶手上布满了来不及翻修的细小刮痕,也不知道到底是主人过于恋旧还是单纯懒得在意,一切都维持着少年时代应有的模样。有时他也会觉得这女人是不是天生缺个心眼,不然也不会在自己叛逃了四年过后还这么肆无忌惮地住在这所旧公寓里,最多也只是象征性地换了把门锁。
对此太宰治发表个人意见:有差别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而后的某一天中原小姐在将他扫地出门前态度敷衍地抛来一把全新的钥匙,说别每次来都撬我的锁行吗,换来换去很麻烦的。
行吧,你说是就是。他想,又忍不住低头一笑。
回忆的当口被由远及近的金属声打断,太宰先生定睛一看,看见帽子又叼着个小盆朝他扑腾扑腾地跑了过来,眼巴巴地抬脸望着他空无一物的手心。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黑发男人移开视线。心说你还有全自动狗粮机,我连全自动发狗粮都做不到。一边绕过地上的金毛往厨房方向走去。
前脚刚进后脚就跟进来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太宰先生正寻思着能不能从中原小姐的酒柜里顺手牵羊,冷不防差点被它绊倒。低头还是那副小动物的无辜嘴脸,打也不是骂也不行,干脆冷着脸和它大眼瞪小眼,说你是个大姑娘了帽子,总不可能要我亲自给你下厨吧?
小狗欢快地放下碗,推着他站到了冰箱跟前。
你知不知道中也平时都不肯让我踏进厨房一步的?他有些意外,随即幸灾乐祸地打开冰箱,顿觉里边那一排排生鸡蛋看他的表情都是惊恐万状。太宰先生心情大好,连带着看帽子都顺眼了不少:回头她要是生气了,就说是你干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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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有的人天生就和厨房八字不合。
半小时后太宰盯着满桌狼藉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扭头发现帽子早已经躲到了沙发底下和他遥遥对望,再开口俨然换上了一副讨好的态度:好帽子,你可千万不要和中也告状,就当无事发生。人不能拘泥于过去知道吗?
噢,狗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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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订了外卖。
晚饭过后太宰先生瘫倒在沙发上,就连帽子偷偷在他脚边趴下都无动于衷。你平时也这样让中也给你做饭的?他说,满脸不可置信。这不公平,养你还不如养我,我比较省事。
沙发底下传来小狗略带不满的呼噜声。太宰先生愤懑难平,一边摸出手机看了看信息。时间是晚上21点整,中原中也和他的聊天记录仍停留下下午17点多,立马神经衰弱,尽职尽责地扮演起了孤寡老宰人设。
每到这时候人就容易睹物伤情。他环顾四周,感叹时过境迁,仍忆起自己第一次和中原走进这个屋子,四面白墙,空空落落。少年太宰把手里行李一丢,眸中阴郁同另一人形成剧烈反差。
至于这么高兴吗,不就是换了个地方住?他看中原,正值最锋芒毕露的年纪,字里行间皆是伤人。
15岁的中原套着宽大的墨绿色机车外套,外套下边藏着两条白白净净的腿,听得这话愣了愣神。有这么明显?她问,扭头时一撮极短的马尾自他眼前一晃而过。
太宰被她晃得烦了。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乐意和我搭档?当初是谁听说要住一个屋檐底下差点炸翻港黑半座楼?
中原中也哑口无言,眼神游移至别处,半晌才开口。
我只是…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酝酿词汇——毕竟在她那个时候,说什么也只会被他嘲笑。
我只是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中原中也说,就像是…容身之所一类的地方吧?
不得不承认有些问题中原确实看得比他通透,只可惜这个道理自己实在明白得太晚。是日港口火光冲天,他在踏上未知的旅程前也曾故作潇洒地头也不回,听见中原新买的豪车在一次又一次爆炸的余威中烧得片甲不留,误以为自己会因即将到来的别离而内心充满期待,却不合时宜地回想起她说这话时的每一个语气和神态。
在她一直想要的那种,安定、平凡,甚至说是有些无趣的生活里,到底有多大一部分是和自己有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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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的几天他干脆就在中原中也家大摇大摆地住下,(“严格意义上说这房子还有一半也是我的财产呢!”太宰先生如是说)心情好了甚至还会带小狗出去遛弯。
抱着“遛弯嘛本质就是兜兜风而已”的错误思想,太宰先生所谓的“遛弯”指的就是“开中也的车载中也的狗上街逛逛”,却自动忽略了“别人开车要钱,你开车要命”这一事实的存在。车子还没驶出三个街区,狗生灰暗程度直上三个台阶,迫使太宰先生临时调转车头,火急火燎地冲进宠物医院。
他说医生,我的狗好像生病了,我带它遛弯,它好像一点也不高兴。你可一定要救救它。言下之意“你不救它我可能也要没得救了”。
护士小姐姐先是摸了摸帽子金色的小脑袋,而后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遍耳鼻和口腔,最后捏了捏它柔软的前爪,严肃地得出结论:没毛病,就是有点晕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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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就连太宰也有感叹世事难料的这一天。他自诩聪明过人、覆手遮天,机关算尽却算不到身边风水流转,留下的居然还是那一个。
初见第一眼,15岁的中原身材贫瘠脾气死倔,一言不合还总是将问题上升到武力冲突,浑身上下唯一像女人的地方莫过于身份证件上的白纸黑字。
但当某一天起他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能用平常心看待中原中也刚洗完澡就只穿着一件衬衫和底裤在客厅里到处乱晃的行为,才惊觉对方已然摇身一变成了无数人梦中最为肖想的那一挂——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偏偏当事人十分不以为然,照旧我行我素。少年太宰同她约法三章:“T恤不能领口大开”、“进我房间必须敲门”、“在家也把裤子穿上”。中原中也照单全收,一回头又是顶风作案,就差没把“我偏不改”四个字印成标语挂在身上。
正巧那时候红叶对她的训练转向全新的魔鬼领域:宽松的机车外套换成了裁剪合身的小礼服裙,朋克短靴变成了摇摇欲坠的小高跟。有段时间就是隔着大老远听到红叶的脚步声,中原中也都得条件反射挺胸收腹脸抬高,一边冲拼命忍笑的自己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他们在客厅中央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社交舞步,中原中也脚腕煎熬,干脆发起脾气,耍赖似地将几厘米的高跟鞋踢到一边,光明正大地垫着脚尖踩在他的脚背之上,橘色的小脑袋堪堪抵在他的胸口。他半真半假地抱怨说“中也你是我见过最差劲的女伴了”,她回嘴道“那你就给我好好跳,让人看出来我不会你就死定了”。
现如今不比当年,中原中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跳个舞都要苦着张脸一整天的小丫头片子。现在她面容精致,气场十足,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拱月,舞池焦点,穿着十几厘米的恨天高照样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当真应了一句“要我美艳还要我杀人不眨眼”。只可惜这么多年个子还是没点长进,不多不少,刚好在他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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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下来太宰先生总算学乖牵一条狗绳出去遛弯(虽然就体型而言到底是谁遛谁还有待商榷),路经Lupin时听见熟悉的音乐响起,不免心中一动。可惜心动归心动,距离付诸行动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更何况还有恶犬当道,只得戚戚然打消了顺路喝一杯的念头。
遗憾之余,倒是想起了另一件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那时候他们刚刚经历过一次不算漂亮的久别重逢,谁也不肯放下脸来尽释前嫌。在这方面中原反应更甚,隔三岔五就要为祸人间,具体表现为深夜拉着无辜酒友细数太宰治的种种恶行,恨不能将他拖到五档吹风机底下挫骨又扬灰。
只可惜这人不仅酒品奇差,醉酒之后还偏偏就爱打他电话。多数时候太宰治不予理会,鲜少时候也会一时兴起,神不知鬼不觉走进lupin坐下,想看看这女人到底能折腾到何种地步。
眼看中原这次发作尤为严重,踩着两条细细的高跟就往吧台上一站,仗着重力异能为所欲为,一支名贵酒杯就绕着她指尖飞来转去,吓得旁边广津老爷子还要随时担心她会不会突然一脚踩空。
太宰先生似是终于玩够了手里的火柴,慢条斯理地拨开人群往台下一站。前一秒还在胡乱揪着路人问“我的异能厉不厉害啊”的女人立马像熄了火一般地安静下来,定定地回头注视着他的眼睛,一时间就连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不自觉跟着鸦雀无声起来。
然后太宰先生朝她伸出手,也不话多,个中虚实,前尘过往,都叫人看不出一点端倪。
他说下来吧中也,我们回家。
顷刻过后中原小姐肩膀一垮,低垂着脑袋咬住自己嘴唇。还是倔强,不肯轻易让人看出自己委屈——只不过她这点委屈不为别的,他也不乐意拿来与人分享。
太宰先生顺势揽过她膝弯,让她把两只手放在自己肩上保持平衡,稍一使力便将人安然无恙地从吧台上抱了下来。同一时刻“人间失格”发动,悬在半空中的酒杯也因顺了引力自然下落,刚巧落进他另一只空空荡荡的手心里。
中原小姐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动,身体因醉酒而持续有些发热。太宰把酒杯递还给一旁已然看得目瞪口呆的酒保,改用双手平稳托住她的背部,感觉到对方迷迷糊糊地把手伸到他的肩后,轻轻一勾便搂住自己脖颈——难得乖一次,就当是妥协。
其实哪有那么多必须尽释前嫌的大道理可讲。曾经他们十五岁,仰仗着年轻针锋相对不知疲累。如今他们二十二,互相嫌弃早已成了一种习惯。
只是嫌弃之余,勉强学会一点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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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去一周,中原小姐那边还是杳无音讯——没消息是好事,至少说明一切顺利无事发生。太宰先生自觉没有和她好到那份上,没必要做到实时报备知无不言。
他们彼此不爱通电话,更不喜欢提前知会。反正彼此行程与习惯早就摸得一清二楚,要见面时纵有千方百计也甩不掉。
也可能是因为住在中原中也家的关系,近来他总是频频梦见对方——他要是个普通人,一定会怀疑是不是中了什么异能。可他偏偏不是普通人,找起借口都费力。
窗外夜雨十年灯,他曾几度从光怪陆离的梦中醒来。看见帽子正趴在玄关动也不动,耷拉着脑袋望着门的方向,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太宰先生抱着胳膊站在楼梯底下看了一会,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走过去替它捋了捋柔顺的头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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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太宰先生醒来的时候,忽地意识到手臂上还躺了个人。遂条件反射一低头,一晃眼便是个柑橘色的小脑袋,蛮不讲理地搁在他胸前。
中也?他先是叫了一声对方名字,语气颇有些不确定——十梦九是她,也难怪他会有所顾虑。
你睡傻了?中原小姐的声音从胸口处传来,一阵阵的。
这么不可爱,还真是她。太宰先生是个聪明人,深知以柔克刚方能逢凶化吉,也就难得在她面前服软一次,说,欸,你先起来。
不要。中原小姐不为所动,鼻尖里换来一记轻蔑的闷哼,光明正大地歪了歪脑袋,整了个姿势继续垫着他。
太宰先生越过她的肩头看去:衣服还是外出那套裙装,行李随意扔在客厅,高跟鞋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露出轻微泛红的圆润脚后跟。
…怎么提前这么多。他伸手拨过床头台历看了看时间:说是出差半个月,现在这才第八天。早说的话我还能好心开车去接你呢。太宰先生虚伪地抱怨道。
你接个屁。中原小姐没好气地说,我出个差都能收到十张违章罚款单。你自己说你对我的爱车都做了些什么。
不说这个了。太宰先生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伸手把掉到一旁的被子扯上来盖在她胸前。房门虚掩着,帽子从门缝里悄悄地钻进卧室里来,摇着尾巴在床脚下绕了三圈,最终决定也跳上床,学着女主人的样子把脑袋搁在他身上。太宰先生苦不堪言,说你管管你的狗行吗。
为什么要管?中原小姐忍着笑,伸手捏了捏帽子的耳朵尖。看起来你们相处得很不错嘛。
一点也不好。太宰先生报复性地揉了揉她的耳垂,忽然想起一事,问说你这几天都干什么去了?完全没点动静欸,蛞蝓脱水在沙滩上?
我很忙的好吗。中原中也义正辞严,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提早这么多回来?
还算是个令人满意的答复。他扭过头,闭上眼睛,现在是早上五点多,天刚蒙蒙亮。光是躺在矢车菊蓝的黑暗中,就有一种惬意的、懒洋洋的感觉像海水一样遍布全身。
你知道吗,太宰先生说,最近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中原小姐不回话,但他知道她有在听。
你觉得我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他问,更像是自言自语,并不急于得到一个完整的答案。
空气中忽然安静下来。雨声、呼吸声、心跳声、睫毛扇动的每一次声响,都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过了良久,中原小姐才终于从他身上撑起身体。太宰治条件反射伸出手,拨开她散落在眼前的刘海,露出一双亮得出奇的蓝眼睛。
然后她低下头,凑近轻咬了一口他的鼻尖。卷曲的发丝自她肩头垂落,落在眉心掀起一阵温柔的海啸。
是什么关系真有那么重要?她不答反问,笑时露出一点中原式的傲慢和狡黠来——正是他所熟悉的模样。
其实直到今天太宰治仍然无法确定中原中也究竟在自己的生命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好在他还有大把时光可以同她挥霍,终究是庆幸能有一人,引领他一次又一次穿过严冬的湖水,散发着柔软而又耀眼的光芒。
END
*Douce est ma vie,“我的生活如此甜蜜”